飞鸟去（1）
一觉醒来好似忘记了许多，逆光站在门口的人迫不及待抢上前将坐立在床上的“人”拥在怀里。
“别哭。”坐在床上的人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不由愣神，稍后才把话补完“我会生锈的。”
被史学家称为“双雄并立”的星元二十七世纪已经名不符实。联盟崛起、帝国覆灭仿若发生在瞬息之间，其中作为历史节点、令无数人感慨万千的“飞鸟”计划更是早已过去了四年。
飞鸟计划并不算是机密，只因究其本身也不过是“研发出新机械——屠星万里——史书春秋法”三个步骤而已。可叹的是，被世人喻为“生灵灭”又名“飞鸟”的LT2367在大战中陷入沉睡，受其制造者的托付保管在好友手中。
1
温暖的阳光中，小院里鸟雀啁啾。
“王先生，我是否能将我肩上的鸽子驱逐，它恐怕挡住我的散热口了。”肖似人类的机械人歪头看向一旁坐着的男人。
“别这么拘束。”王杰希放下手中的报纸皱眉道“你不用这样，时钦……”
机械人显然被对方的称呼惊吓不小，从藤椅上跳起来，惊飞了肩膀上圆成一团的鸽子，严肃地说“请不要用这个名字称呼我。”
鸽子在灿烂的阳光中飞了两圈，似乎感觉到了疲惫，又飞回机械人身旁，落在对方头上，让原本怒目的人因重量不均向左歪头。
“我不懂你的幽默，先生，真的不懂。”机械人平复了心情（如果刚刚的冲动是因为它的心情有波动的话）“肖先生已经死了，我是LT2367，是飞鸟，是生灵灭。”
王杰希拧不过眼前的人，只好挥手表示自己明白了，柔和的目光却依旧好似落星其中融化冷河冰川——不似看向一堆会动的铁皮。
生灵灭叹息着坐了下来，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来，更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从何而来（如果这真的是感情的话）更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总是看着自己，不，更准确的说是看着自己身后肖时钦的影子。
想到这里生灵灭心中有些苦涩甚至隐隐发酸，哦，或许也不能用“心”这个神圣的词藻，因为自己胸腔里只是元素周期表而不是哪温暖发烫的东西。
它想哭，但没有眼泪。
“把他的名字送给你，我想肖时钦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吧。”王杰希感受到对方的沉默说道“你可以承担他的名字的。”
“这是原则性问题。我可以叫肖时金也可以叫做肖时欠，但绝对不能叫肖时钦。”生灵灭的声音有点哑，听上去真的像是刚哭过一场。
对此王杰希只有叹息。
2
它知道自己的代号LT2367，知道自己的制造者肖时钦，知道自己干过什么——屠杀了整个星域的帝国军（哪怕对方手中的人命比自己还多）。按道理，作为杀人犯的自己本应该被销毁来维持人类社会的治安稳定，最后留下一指半甲供人们怀恋远去的历史、留下几滴半真半假的泪。
但实际上并没有，它昏睡了四年并成功的完整的苏醒。
这表明什么？很简单，未来博物馆中自己的一指半甲前的事例估计不止“飞鸟”计划，功绩也不止是干掉了一星域的帝国军。
简单来说就是四个字，还有活干。
如果有什么比活还没有做完更悲惨的事情，那就是，它爱上了自己制造者的恋人。天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冒头的，胸腔里居然冒出一股又一股暖意。
它时常问自己，它胸腔里的到底是什么充当了心。
当然，档案是很有幽默细胞的，它只会欢快的告诉你：哦，敬爱的先生，是聚苯乙烯、有机玻璃银、锡等等有趣的伙计们。
也可能，肖时钦先生也会有打瞌睡的时候，不小心在胸腔里放进一只飞鸟也是可以原谅的。不然为何那里会有东西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不分的乱扑棱。
说不定自己飞鸟的名字并不是来自于起飞时的姿势，而是因为肖先生的失误呢。
生灵灭愉悦的想。
3
“王上校。”一声呼唤打断王杰希的沉思，王杰希回神，看着张新杰端着食盘站在自己身侧，盯着自己碗里凉了的饭菜一脸嫌弃。
“张上校。”打了招呼，王杰希继续心不在焉，拿着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。
张新杰也不恼，坐在王杰希对面安安静静的把左半边的饭和左半边的菜吃干净，再把右半边的饭和右半边的菜吃干净，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，递给对面。
“啊？”王杰希不明白对方意思。
“汤泼了。”张新杰意指对方的袖口与袖口旁的汤碗。原本想计时测反应时间的，看看同僚的状况算了。
“大清亡了。”张新杰认真道。
王杰希一边接过纸巾收拾袖口一边挑眉看着张新杰，思索对方被不明生物附体的可能性有多大。
“肖时钦死了。”张新杰顿了许久才继续说“你之前和准校的谈话几乎都传遍了。”
得，这才是正题。王杰希收起纸巾，掩好袖口道“劳张上校费心。”
言下之意不需多言，别瞎操心。
“肖时钦死了，执着于LT2367有意义吗？”张新杰没有管王杰希的言下之意，反而愈发执着“它的活着却没有相应的指令，迟早为人诟病。”
“当初他也是一纸指令逼死的。”王杰希沉下心，缓和情绪，随意道别，再没有多余的言语，离去。
当初若不是要制造生灵灭，肖时钦怎会日夜不眠近乎三个月，若不是拖垮了身体，怎会不敌一个三百人的小队惨死实验室？
一纸指令，简直好笑，热爱生命与自由的肖时钦背上“杀神之父”的名字是为了谁？
每当想起“飞鸟”计划的场景心中都只剩下苦楚，肖时钦当真是期盼这个未来？
4
王杰希回家时明显心不在焉，这点家中大大小小的鸽子都感受到了，少了王上校的恐吓，一窝一窝的鸽子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地往生灵灭身上栽，每只都团成一个球伪装成废纸团。
它胸口里一定是只鸽子。生灵灭挣扎出“废纸堆”时想，只听王杰希喃喃道“他也是那么受鸽子的欢迎。”
生灵灭内心很复杂，它喜欢并且崇拜肖时钦，因为他是它的制造者（哪怕从未相见。），它也喜欢王杰希，这种喜欢没有理由、水到渠成般的。更可怕的是它发现它对后者的喜欢要超过前者。
胸口绞痛，里面的那只飞鸟可能伤到了翅膀因而在胸腔里胡乱扇着能动的翅膀。
“真是糟糕啊……”生灵灭自言自语。
“你的心是什么做的？”对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。
生灵灭想了许久也明白对方的意思，只好按字面意义回答“ 档案说是聚苯乙烯、有机玻玻璃，银、锡等等 ”
谁知王杰希又问了一遍，“你的心是什么做的？”
生灵灭这才发现王杰希喝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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